谢凌终于纡尊降贵地睁眼,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,连骂他都懒得,只不冷不热道:再废话就出去。
于是殷回之彻底收声了,在几乎能将人熏晕的安神香中,沉默地替谢凌按摩。
谢凌眉间带着郁躁的浅皱在时间的流逝中无意识舒缓开,呼吸也平缓绵和起来。
期间沈知晦进来了一次,被殷回之用一个无声的目光支了出去。
沈知晦退出内殿前回头看了一眼中央的香炉,发现炉子里的安神香是被人掐灭了的。
而榻上谢凌竟然没有惊醒。
那就只能是……
沈知晦目光落点停在殷回之泛着淡淡血色灵光的指尖,感到了一丝难以描述的心惊。
看来当初他的想法不仅错了,还错得离谱。
十六岁的殷回之并不好骗。
但如谢凌所说,十六岁的殷回之,太心软、太执拗。
只要真心待他好,便能得到毫无保留的回应,连放在明处的风险也能不顾。
可是……
一山尚且难容二虎,这样的情形真的能一直维持下去吗?
沈知晦心中的担忧不仅没有消散,反而比两年前还要深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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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过了多久,谢凌忽然蹙了蹙眉,睁开眼。
殿内光线很暗,窗外竟已暮色昏沉。
太阳穴上的手一顿,随即一道清浅温和的声音在上方响起:师尊醒了?
谢凌拧眉坐起,挥袖点亮了殿内所有琉璃灯,一时间,整个主殿亮如白昼。
殷回之隐在暗中的脸也倏地被映亮,露出有些发白的唇,许是灯光太刺目,他眯了眯眼,神情有点像沈知晦屋里那只总是倦怠的白猫。
……好亮。他低声抱怨。
谢凌沉着脸看他,像是不知道说什么,但又语气不佳地叫:殷回之。
殷回之努力睁大眼睛:弟子在。
……谢凌声音带了点寒意,谁准你往灵力掺血的?
殷回之像是被他的语气吓醒了,动了动唇,慢吞吞地反问:不能用吗?我看书上说……
谢凌把他从榻边一脚踹开,阴沉沉道: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沈知晦把你那破书房一把火烧了?刚结丹就作妖,你想死?
殷回之扑通一声在榻边跪下,又不说话了。
谢凌看他这副死样子就烦,还想踹他一脚,结果脑袋像被东西突然凿了一样刺痛起来,控制不住地蹙眉闭了闭眼。
殷回之膝行上前,低声道:师尊,今日是十五,我怕您受不住才这么做的,别生气了……
谢凌沉声:沈知晦,进来。
几乎没有停顿,便传来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,殷回之才反应过来沈知晦一直守在门外。
沈知晦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跪在榻边的殷回之,这次轮到他给殷回之使眼色让人赶紧走了。
可惜殷回之好像没太看明白,还杵那跪着呢。
谢凌冷冷扫了他一眼:沈知晦,带少主下去,不得命令,不准他再进主殿。
殷回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:为什么?
谢凌懒得理他,又叫了一次:沈知晦。
沈知晦刚上前,就见殷回之直接站了起来,又问了一遍:为什么?
谢凌倚在榻上,看进了他眼里,目光里有明显的烦躁和忍耐:你自己清楚为什么。
这一眼像是直接洞悉了他的所有想法,殷回之蜷了一下手指,话里带着明显的刺:不见不教不理,你要当第二个江如谂吗?
这话连沈知晦都觉得太难听了。
拿谢凌跟那姓江的狗东西比?
他小心翼翼觑了一眼谢凌,果不其然。
话音还没落下,谢凌的神色便骤冷。
但他接下来的话却不是对殷回之,而是对沈知晦:知晦,你先出去吧。
沈知晦愣了一下,还是躬身告退了。
殿内静得落针可闻,寂得有些令人不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