纸鸢掠过脐渊裂口时,陆昭的银戒突然咬紧指骨。
戒面嵌着的血玉莲灯开始渗油,灯油在草编婚船的甲板上漫成脐渊的微缩舆图——那些蜿蜒的血管状河道尽头,蜷缩着初代家主用喜秤残骸折出的纸鸢巢,每只纸鸢的翅骨都刻着《叩命经》的弑侣咒。
他要把我们的婚契……喂给脐渊残骸……
阿莱依的银发绞住船舵,发梢沾着的净雪正在融化成痔疮脓液。她脖颈的验贞符已褪成草编蜻蜓纹,此刻却因纸鸢的逼近重新渗血。
陆昭的残心突然暴鸣。
那颗被银戒箍住的心脏裂出细缝,钻出三十六只血玉莲藕的根须。根须刺入船底的脐渊舆图,顺着血管河道逆行,却在纸鸢巢前触到骇人真相——初代家主用他们的婚典残影饲喂纸鸢,每只鸢腹都胀满陆昭剜目时的痛嚎与阿莱依剪发时的泣音。
收帆!
阿莱依的银发扯断草编帆索,船身却因失去平衡急速下坠。舱内未被污染的银发突然暴长,织成张巨大的赎罪网,兜住坠落的婚船。网眼间卡着的竟是陆昭第一世剜目用的青铜匕,匕身缠着阿莱依首世未送出的合欢结。
纸鸢群俯冲而下。
它们的喙部刺穿赎罪网,啄食网上沾着的净雪与脓血。当第一只纸鸢的利喙触及阿莱依的草编嫁衣时,陆昭的银戒突然熔成莲刃,斩断的却不是鸢颈,而是自己腕间跳动的命痕血管——
你疯了?!阿莱依的银发卷住他喷血的手腕,这是我们最后的……
血契。陆昭将染血的莲刃插入船头的血玉灯,初代家主用婚契绑的是我的命痕与你的宫颈纹……只有断脉能破局。
脐渊舆图突然沸腾。
陆昭的命痕血在灯芯里燃烧,将纸鸢群炼成灰白的婚典请柬。请柬纷扬处,草编婚船冲破赎罪网,船底的莲藕根须暴涨成桨,划开脓血与净雪交织的河道。
阿莱依的验贞符彻底剥落。
她撕开嫁衣,露出心口未被脐锈沾染的肌肤——那里纹着真正的合卺诗,正是陆昭首世用草编蜻蜓的翅膀尖蘸着血月潭水所书。当她的指尖抚过诗句时,船尾突然炸开巨浪,初代家主的纸鸢巢在浪中显形:
数千只纸鸢衔尾成环,环心浮着颗由婚典残影凝成的脐珠。珠内封存着他们交杯时未饮尽的毒酒,此刻正透过珠壁渗出咒锈。
剜珠……或沉船……
阿莱依的银发缠住陆昭的残心裂痕,选吧,我的剜目郎。
陆昭的莲刃却刺向自己的残心。
刃尖挑出
的不是血肉,而是首世婚典上她偷偷藏起的半枚蛊卵。卵壳在脓血中裂开,爬出的竟是只肚腹透明的草编蜻蜓,翅翼上写满他当年未敢递出的盟誓。
蜻蜓振翅撞向脐珠。
珠壁在触碰刹那龟裂,毒酒倾泻而下,却在触及船身时被银发嫁衣吸尽。阿莱依的瞳孔突然泛起莲灯色,她扯断一缕银发扎入脐珠裂隙——
礼成了,家主大人。
发丝在珠内重结成红绸,将毒酒炼成合卺交杯的喜烛。
纸鸢环在烛焰中坍缩成灰烬花轿,初代家主的咒骂从轿内传出,却被陆昭的莲刃钉死在轿帘上。当阿莱依掀开轿帘时,里面蜷缩的竟是她首世被炼成锁芯前的真身——那个见到草编蜻蜓会脸红的采莲女。
渡她……还是弑神?
陆昭的残心裂缝渗出蛊香,香气凝成并蒂莲的婚桥,桥尽头是血月潭未被污染的星空。
阿莱依的银发突然绞碎花轿。
她将采莲女的真身推入莲桥,反手点燃自己的嫁衣:你我早无清白可渡……不如焚了这孽缘道!
火光中,草编婚船化作漫天蜻蜓,携着脐渊的脓血与净雪冲向初代家主嘶吼的肛门。陆昭的残心终于停止跳动,他碎裂的银戒却在此刻重熔,在阿莱依焚尽的嫁衣灰烬里——
炼成一对比血月更永恒的
草编指环,
正静静躺在
莲舟残骸上,
等着
某个不再需要剜目的少年,
拾起它
问一句:
姑娘,可愿共赏……
今夜的……
无垢星穹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