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回之:我记得阳家一直养着几位客卿,那日跟在你身后的冯仙师,冯忝保,是其中修为最高者,他若拿钱办事,想杀死欧阳昳,总有办法。
阳应舫眉毛纠起来,眼睛因愤怒涨大:冯忝保?呵,你去看看能不能花钱请动他杀人!
殷回之反问:你试过了?
阳应舫紧闭着唇,不回答。
殷回之知道自己猜中了。
阳应舫早就请过冯忝保暗中出手,但冯忝保以不杀人为由拒绝了。
殷回之问:欧阳昳以往有没有什么古怪的行为,和谁交往得比较频繁?他上山前住在哪间院子,里面的东西是否在原处?
阳应舫支支吾吾不说话,殷回之冰魄一闪,铮然横上阳应舫颈侧。
阳应舫神情崩溃:我、我不知道,谁会关心那个疯子的行为啊,他的院子就在西侧院……旁边的空置院落里,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锁在里面了,没动他的!
殷回之收回冰魄,谢凌上前,捏着阳应舫的下巴,往人嘴里丢了一颗暗红色的药丸。
阳应舫目眦欲裂,口涎顺着嘴角溢出来,谢凌眼疾手快地避开,随即房里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声。
什么该说,什么不该说,不用我教你吧?谢凌轻轻道,我喂下去的东西,还没人吐出来过。
阳应舫抠挖喉咙的动作一顿,呕得血管膨胀的眼睛缓缓抬起,看着头顶言笑晏晏的黑衣罗刹。
……是。
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,似乎是刚才阳应舫的声音惊动了下人。
殷回之跟谢凌交换了一个眼神,谢凌握住他的手腕,离开之前,殷回之似是又随口问了一句。
对了,阳老爷,你知道当年欧阳家有个叫月娘的女家仆吗?
阳应舫缺氧的大脑还没太缓过来,麻木道:月娘?没有……不对……有,我去主家拜年时听人说起过,那不是欧阳勖接回来的外妇吗?
殷回之的拳头骤然攥紧,手背暴起青筋,冰魄与主人心念想通,在鞘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剑鸣。
阳应舫应声一抖,下意识抬头,却发现屋里已经没有了那两人的身影。
他愣了一会儿,忽然觉得方才那新任乾阴域主旁边的少年有些眼熟。
具体是哪里眼熟,他也说不上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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粉墙黛瓦之上,殷回之和谢凌迎风而立。
冰冷的夜风慢慢抚平了殷回之胸腔中翻涌的愤怒:抱歉。
如果不是谢凌及时拉他离开,他可能真的会动手杀了阳应舫。
谢凌:你就算真杀了他也没什么,我阻止你,只是因为觉得你会后悔。
殷回之没说话。
谢凌也没催他。
过了许久,殷回之才开口,声音散在沁凉的风里:我母亲不是外妇,她和欧阳勖没有关系。
谢凌嗯了一声。
因为这一生嗯,殷回之鼻头倏地有些发酸,原本只打算说一句的解释有了第二句:
我幼时一直觉得,我娘是为了养活我才不得不依附于欧阳氏,直到后来入了观澜,知道得越来越多,我才对此产生了怀疑。
我娘手臂内侧有一块圆形疤痕增生,就在腕上三寸,不多不少,她曾告诉我那是烫伤。殷回之语气平静道。
在我还不太记事的时候,我们在流浪经过富城边境村庄,捡到了濒死的欧阳勖,我娘给他喂了粥,救了他一命&ash;&ash;我娘和欧阳勖都这样说。
但是&ash;&ash;殷回之顿了顿。
逍遥门的印记为柳条缠月,凡是内门弟子拜师,都要在腕上三寸打上这个印记,除非剜肉切肤,不可抹除。
欧阳勖乃仙门中人,一碗热粥没办法让一个濒死的仙士起死回生。
更重要的是,殷回之道,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,生不出一个天生灵根强悍的孩子&ash;&ash;我灵根未伤前,也称得上一句天赋异禀。
他转过头,对上谢凌古井般幽沉的眼,一字一句:她既不是外妇,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。
她必然因为什么受制于欧阳勖,才不得不在欧阳府磋磨受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