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寂静是有形状的。
陆昭踩着满地琥珀碎渣前行，每一脚都陷进粘稠的灰白里。失去色彩的世界里，命线不再是猩红的蛇，而是无数蠕动的透明触手——它们缠绕在枯树上、嵌进岩石缝，甚至穿透那些因阴寿爆炸而凝固的修士躯壳，像一片倒悬的荆棘海。
陆青梧的琴声从地底渗出来。
昭哥哥的眼睛……少年带笑的声音混着琴弦震颤，终于脏得和我一样了。
血玉瞳突然刺痛。
陆昭的右眼早已溃烂成窟，左眼珠却在灰白视野里裂成六瓣——每瓣瞳孔都映出不同的时间流速：有的枯叶正在腐烂，有的血珠悬浮半空，最中央那瓣竟映着十二岁的陆青梧，正踮脚偷看自己练剑。
雕虫小技。他哑着嗓子冷笑，喉间翻涌的血沫在灰白世界里漆黑如墨。
断剑劈向左侧虚空，剑锋却传来金铁交鸣之声。本该在三里外的陆青梧从时差裂隙中跌出，怀里的焦尾琴裂开一道缝，琴腹里滚出半截槐木牌位——是陆棠的灵位。
还给我！
陆昭的剑势第一次乱了。
陆青梧趁机勾动商弦，七根命线从牌位中暴起，直刺陆昭心窍。最毒的那根泛着槐花香，尖端系着陆棠的发簪——正是这根簪子，九岁那年他亲手雕了三天三夜。
命线入肉的刹那，灰白世界突然有了颜色。
陆昭看见妹妹穿着杏子红的衫子，在祠堂后的老槐树下转圈。春日的阳光漏过叶隙，她腕间的银铃响得像一串星星坠落：哥哥看我新学的步天歌！
棠棠……
他伸手去接那片飘落的槐花，接住的却是陆青梧的琴弦。少年腕骨翻转，琴弦绞住他三根手指猛力一扯——食指与中指齐根断裂，断口处钻出青灰色的肉芽。
惊喜吗？陆青梧舔着琴弦上的血，我把棠棠的魂魄缝进了光阴褶皱里，每当你快死时……
断裂的手指突然插入少年右眼。
陆昭的瞳孔裂至极限，六瓣血玉瞳同时映出六种死法。他选中陆青梧脖颈最脆弱的那道时差裂隙，用断指作刃，生生剜下一块跳动着青脉的皮肉。
把我的妹妹，他将皮肉捏成血雾，吐出来。
琴声戛然而止。
陆青梧踉跄着跌进时光裂隙，怀中的灵位牌却留在原地。陆昭扑过去时，发现牌位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命纹——每个陆家子嗣的名字都在其中，包括他自己的。
灰白世界开始崩塌。
血玉瞳突然渗出金液，视野中的
命线疯狂回缩。陆昭抱紧灵位牌，任由时空乱流撕扯身体。当最后一丝光线消失时，他听见陆棠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：
哥哥，别看……
剧痛从双眼蔓延至全身，等陆昭再睁眼时，正躺在陆家祠堂的青石阶上。九岁的陆青梧蹲在旁边，指尖戳着他眉心尚未成型的命痕：昭哥哥这里长了条红虫子！
晨光温柔，命灯煌煌。
陆昭突然暴起，双手掐住幼年陆青梧的脖子。怀里的灵位牌变得滚烫，烫得他胸口滋啦作响——这是光阴长河对他的警告。
杀了我呀。小陆青梧笑得天真无邪，这样陆家三十必夭的诅咒……
就能提前二十年应验了。
祠堂梁上的命灯同时炸裂，青绿色火焰吞没时空幻境。陆昭被气浪掀回现实时，掌心攥着半块带血的槐木——是灵位牌上棠字的最后一笔。
血玉瞳彻底灰败。
现在，他连光阴的涟漪也看不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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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本章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