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--
痂是文明的胎衣。
阿莱依剖开腕间青铜痣时,腥甜的锈雨正渗入痂壳缝隙。暗红色的血锈在痂下蠕动,凝成婴孩手掌的形状——是母体阴影在锈月中受孕的孽胎,正通过时间褶痕反向吮吸新纪元的悲欢。
第七次蜕痂期要来了。
江砚玄孙跪在青铜杏下,断剑刻录的刹那历簌簌落灰。少年眼眶里的骨虫已孕出翅膀,正衔来巫族孕妇腹中的变异情蛊卵,东极海的时间痂开始化脓,溢出的永恒脓血……在腐蚀刹那榕。
树根突然暴起,将少年钉在痂壳斑驳的祭坛上。阿莱依的银发缠住他脖颈,发丝间浮出陆昭消散前的最后画面:锈月深处那道阴影裂开竖瞳,瞳仁里沉着一整座青铜舟墓场。
你喂过它永恒渣滓。阿莱依的虚影渗出杀意,腕间痂壳剥落处露出初代家主的碑文,西荒那场锈潮……是你故意漏的破绽。
骨虫振翅撕开少年眼皮,露出没有瞳孔的锈色眼眶——那里蜷缩着微缩的母体胚胎,正啃食他视神经末梢的刹那记忆。断剑坠地,剑身血管纹路突然爆裂,溅出的不是血,而是粘稠的母体初乳。
青铜杏在此刻开花。
花瓣是凝固的锈雨,花蕊里坐着个戴斗笠的陆青梧。他指尖捻着情蛊变异种的翅膀,膝盖上摊着被腐蚀的刹那历:阿莱依,你还没明白吗?新纪元不过是结在旧伤口的痂。
巫族孕妇的惨叫声划破夜空。
她们腹中的情蛊卵同时破体,飞出的不是蛊虫,而是袖珍青铜舟。每艘舟上都立着个斗笠人,脐带状的桅杆刺入孕妇太阳穴,将分娩剧痛炼成永恒脓血的燃料。
阿莱依扯断银发,发丝燃成的青焰却无法靠近青铜舟分毫。锈月投下的阴影缠住她脚踝,月光中浮出陆昭模糊的唇语:**剜痂…饲树…**
青铜杏的根系突然暴动,刺入阿莱依刚结痂的腕间。树液混着锈毒灌入血脉,她看见自己皮肤下浮现出整张母体味觉网——西荒的青铜痣、东极的脓血海、巫族的情蛊舟,皆是网上颤动的味蕾。
原来我是母体的舌头……
阿莱依癫笑,银发尽数化为情蛊藤,缠住最近的青铜舟塞入口中。船舷刮破喉管的刹那,她尝到了陆青梧的真相:这不过是他被母体排泄时残留的一缕悔意,借情蛊孕灾重生的残渣。
锈月突然流血。
血滴坠地成镜,映出青铜杏年轮里尘封的药方——初代家主用毕生痴念炼成的刹那烙。阿莱依的虚影扑向镜面,腕间痂壳尽碎,露出的碑文与镜中药方
共鸣,将整棵青铜杏炼成一柄烙铁。
来,给永恒烫个疤。
陆昭的声音混在烙铁嗡鸣中。
阿莱依高举青铜杏烙铁,捅进锈月阴影的竖瞳。被烫穿的瞳仁喷出母体脓血,溅在西荒沙丘上凝成新的时间痂。巫族孕妇腹中的青铜舟接连爆裂,飞出的蛊虫翅膀上浮出陆棠的琥珀瞳纹。
江砚玄孙的尸骸突然站起,骨虫从七窍涌出,衔来各族刹那悲欢织成裹尸布。布匹覆盖东极脓血海的刹那,海中升起陆昭的残影,掌心托着那枚未送出的同心蛊。
第十万八千次潮汐……
阿莱依的银发彻底枯白,腕间新痂却绽出杏花香。她将同心蛊按入锈月伤口,看着母体阴影在蛊毒中蜷缩成胎儿状,脐带连向青铜杏新结的年轮痂。
青铜舟墓场开始崩塌。
陆青梧的斗笠被锈雨腐蚀,露出底下千疮百孔的脸——每处孔洞都嵌着枚情蛊卵,卵中沉睡着未被母体消化的刹那。他拾起江砚玄孙的断剑,剑身血管纹路突然开口:
该在痂上…刻墓志铭了……
西荒地脉传来初代家主的恸哭。
所有青铜痣应声爆裂,飞溅的锈渣凝成陆昭的眉眼轮廓。他俯身拾起一捧巫族少女的笑靥碎渣,撒向正在结痂的锈月——
新纪元的第一块疤痕里,睡着一个吮吸刹那的婴孩。
---
(本卷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