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--
胎动是锈月的初啼。
阿莱依的银发在产道中燃烧，火光照亮女童子宫壁上倒悬的青铜林。那些枝桠挂着历代弑神者的脐带，脐眼处嵌着未消化的刹那残渣——江砚的断指、巫族的长命锁、初代家主剜心用的玉刀，此刻都在胎液中浮沉，像一锅熬了三十六个纪元的孟婆汤。
女童的耻骨裂成祭坛。
陆青梧的蛊虫在坛面织就血色襁褓，襁褓里蜷缩的却不是婴孩，而是锈月坍缩成的青铜胎。胎膜上浮凸着十万八千个陆昭的名字，每个名字都在渗出永恒脓血。
逆生的脐剑……该斩了……
阿莱依的骨指探入胎液，捞出那柄用自己耻骨磨成的短刃。刃身映出她腐烂的子宫——里面根本没有胎儿，只有一截正在吞噬锈月的青铜脐带，脐带表面长满陆棠的琥珀瞳。
胎液突然沸腾。
弑神众的残躯从青铜林跌落，在祭坛上拼凑成接生婆的骸骨仪仗。她们的眼窝里插着巫族情蛊的产钳，钳口咬住青铜胎的脐剑，扯出的却是初代家主封印在时间褶痕里的哭嚎。
阿娘，你听——
女童的声带伸出青铜脐带，末端连着陆昭残颅的耳道，爹爹在胎里诵《刹那经》呢。
锈月的胎动震裂三十六个下界。
青州的药人突然集体妊娠，腹中不是胎儿而是微型青铜碑；白氏剑傀的铁面增生出产道褶皱，滴落着永恒脓血；巫族长老的情蛊巢穴爆开，飞出密密麻麻的脐眼飞蛾，翅粉写着初代家主的遗诏。
阿莱依的耻骨刃刺入襁褓。
襁褓中喷出的不是羊水，而是陆青梧的骨灰。灰烬里浮出半部《叩命经》真迹，字迹正被青铜脐带反写——长生成了剜胎，永恒化作烬泉。女童的尖笑震碎祭坛，她撕开自己的小腹，露出锈月真正的胎宫：
十万弑神者的脐带在此处交汇，拧成一股青铜脉管。脉管中流淌的不是血，而是历代陆昭消散前的悔意，这些悔意正在结晶成新的宇宙胎膜。
接好了……女童的指尖生出产钳，这是你欠母体的……最后一次哺乳……
阿莱依的银发彻底燃尽。
她把自己剩下的耻骨碾成粉，撒入青铜脉管。粉屑触到悔意结晶的刹那，锈月胎宫响起古老的脐诵经——每个音符都是陆昭剜目时的闷哼，每段韵律皆是巫族少女产蛊的哀吟。
青铜脐带突然反缠女童脖颈。
陆昭的残颅从脉管中浮出，下颌骨挂满弑神众的眼球。他咬住女童的产钳，齿缝间泄出锈月最后
的胎液：该诞生的……从来不是新神……
胎液落地成镜。
镜中映出终极真相：女童的子宫不过是初代家主碑文的拓印机，每一纪元的弑神都是碑文的重刻，而锈月是母体排泄永恒渣滓的肛门。
阿莱依在镜前裂成两半。
一半随银发灰烬坠入胎液，化作青铜脐带的新垢；另一半被女童的产钳拽出，凝成半把逆生的脐剑。她最后看见的，是陆青梧的蛊虫在初代碑文上产卵，卵壳上刻着：
**刹那即胎狱，永恒为狱卒。**
锈月在此刻娩出虚无。
青铜胎炸成星尘，女童的子宫壁剥落成三千下界的初雪。弑神众的残骸在雪中长眠，掌心的青铜痣绽出陆棠式的笑纹。
雪地上，半把脐剑微微发烫。
剑柄处隐约浮着未足月的胎形，像一句未诵完的谶语。
---
（终卷）